十六年永远的感动

冰鳞的故事貌似不重要，但当时在玩的时候就已经预感到不简单了。不仅因为故事的设置不可能与整个游戏要表达的东西无关，而且在冰鳞说“我要回去了。人界……再也不回来了”之后，姜云凡答了一句“我总觉得你说的不对”，也更印证了这个故事别有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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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鳞到人界找朋友，却发现原来的伙伴已经长大。人类寿命短暂，瞬间便物是人非。冰鳞无法承受朋友寿命短暂，害怕伙伴不记得它，为了不让自己难过，所以决定远离人类，远离自己的朋友。这就是冰鳞的故事。

故事很简单，却道出了如何看待生与死、人与魔的情感关系命题。对于冰鳞的逃避，云凡显然是持否定态度的。他说“要是我朋友很长时间不见就不认的我了，我一定揍他一顿，可是揍完了大家不还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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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云凡没有料到，他的朋友——唐雨柔（那是还是朋友还不算恋人）同样是寿命短暂，他也即将面临着和冰鳞一样的困境。甚至因为彼此的深爱，所以承受的痛苦实际上比冰鳞大得多。这里，冰麟的故事实际上和云凡雨柔的故事形成了对比了。 
虽然云凡说出了对朋友不离不弃的话。但实际上最终却是由云凡和雨柔二人共同实践的。在结局的时候，云凡听到了雨柔的呼唤“云凡”。也许大家对此不解，也许有人觉得雨柔可能会复生。但无论如何，最后镜头在血玉的定格已经表明这声音是从这里发出的，而云凡也听到了。其实雨柔是否会回来已经不重要了。一句“云凡”已经表明了雨柔对云凡的不离不弃。即使是死，也无法让她放弃对云凡的相守。而云凡同样是如此。这在云凡和草谷的隐藏对话中已经是很明确的。 
草谷问云凡“如果说——只是如果，她可能回来的话。你愿意等吗？”“就算可以，也可能要花上数百年。相比之下，进入轮回会轻松得多。但是我想她这么做（指放弃轮回——笔者注），一定是有理由的”。“所以，我问你，不管是几百年还是几千年，不管那孩子回来的时候，是以什么形态（或许是其他族群——笔者注），你都愿意等下去吗？”云凡叹息了一声，然后笑了，坚定地说“是”。 
 
 
 
 
 
 
云凡愿意等着雨柔，无论多久，无论是否物是人非。云凡最后守着蜀山上千年，其实也是在等待着雨柔。这不正是对应了当初对冰鳞说的那些反驳的话吗？而雨柔则选择放弃了轮回（轮回而再世为人，不用等上数百年，同时轮回也会使人忘记了前世的恋人），灵魂存在于血玉中陪伴着云凡一同守着蜀山数百年甚至上千年。二人都做了同样选择。一句“云凡”让我们知道了雨柔的不离不弃，这也就足够了。至于她是否回来，多久回来与云凡重逢（相信终有一天），这在心灵的相契和跨越死生、族类的不离不弃面前真的已经不重要了。而在此，雨柔也遵守了她之前对云凡的承诺：“不管发生什么，我都在你身边”。即便是生死，也不能将二人分开了。 
 
冰鳞的伏笔就是这样被延伸到结局的。草灰蛇线，写的是冰麟，实际上都是在为主线服务。与此同时，对死生、族类的跨越，同时也点出了仙五的主题，对情感（爱情、友情、亲情等）的期许与期盼人、魔两族（云凡与雨柔的感情，正是异族的情感。这里其实还可以跨越到所有族群）的和平共处。这也就是仙五的心愿主题。

2、林未央与长离的故事 
故事的大致内容是这样的。林未央自小天赋异能，能与长离剑的主人（也就是皇甫卓）沟通。二人成为了很好的交心伙伴。后来皇甫卓因为遭遇魔教重创，失去了部分儿时记忆，也就与林未央失去了沟通。而夏孤临作为长离剑灵，在感知着林未央和皇甫卓的沟通的过程中，为人的情感所打动。后来在林未央身受重伤的时刻，夏孤临救了林未央。而林未央也将他错认为了皇甫卓。在后来以长离剑为中介的沟通中，二人彼此产生了爱意。林未央也因此萌生了要找到长离本人的愿望。后来皇甫卓隐瞒了自己是林未央少时交心伙伴的事实，成全了夏孤临，让夏孤临跟林未央走。而夏孤临则将千年修为注于剑中，自己则成为平凡人，以报皇甫卓之恩。 
这个故事其实与冰鳞的故事有共同的主题指向。又是一个跨越了族类界限的情感故事。林未央与夏孤临，人、妖之别。但是最终还是走到了一起。林未央一句“六界生灵，又有什么区别”就把这个故事要表达的主旨点明了。 
 
也许有人不理解，为何皇甫卓要隐瞒真相。这是否有欺骗林未央之嫌。其实不是的。皇甫卓和林未央的关系主要还是停留在朋友交心的阶段。而夏孤临则对林未央有救命之恩，同时也的确彼此在交流的过程中产生了爱意。所以对于林未央来说，皇甫卓是朋友，而夏孤临则是喜欢的人。所以皇甫卓的隐瞒也就是合情合理的，不增加林未央的困扰。在此，人与妖的友情、爱情都获得了充分肯定。因此，和冰麟一事一样，同样也契合了仙五的主题，同样是借他人之事来写四位主角。云凡、雨柔、龙幽、小蛮，不同族群的友情爱情，都在指向平复人族与魔族争斗的期盼。 
但是，这个故事也有不同于冰鳞故事的地方。那就是与雨柔的关联更加直接。在林未央事件中，皇甫卓劝夏孤临同林未央一起离去时说道“人寿短暂。容得你犹豫几年？傻孩子，去吧……” 
 
此句对雨柔的触动显然是很大的。雨柔对人寿短暂无疑有最深切的体会。也正是因为如此，她对情感多有迟疑。所以，在皇甫卓说完这句话后，镜头紧跟的便是雨柔低头叹息的反应。 
 
应该说，雨柔表达情感的含蓄，一方面与性情、修养有关，另一方面也与自己对命运的感受有关。而在林未央的故事结束之后，紧跟的也正是雨柔的情节。在皇甫家中的石桥上，雨柔心事重重，云凡安慰佳人。此时，雨柔害羞了，第一次表露出不一样的感觉。这无疑是雨柔开始打开了心防。林未央的故事无疑是推动雨柔和云凡情感发展的一个重要契机。因此，这个故事对于主线来说同样是一个有力的伏笔。

3、青木幻域的故事 
青木幻域，仙五中最经典的一笔，甚至可以算得上仙剑系列中最精彩的笔墨之一。看似与仙四的即墨相似，实则完全不同。青木幻域所要表达的东西内涵太丰富。有些人在玩的过程中可能对有些地方不太理解。但是如能找到恰当的切入点，结合整个游戏所表达的主题出发来看，也许一切不解也就恍然大悟了。可以说，青木幻域丰富和深化了游戏的主题，同时也因此而与游戏的主题密切关联。 
这里有几个问题可能是大家比较关注的：为什么青木幻域的长老会是有涯的母亲？这一家子后来究竟怎么了？那个坟墓究竟是谁的？青木幻域的事究竟是真是假？幻光草究竟是怎么回事？
对于这些问题，我想先说说现实发生的事件本身。事实是，有涯和羽裳这一对人、妖相恋，但不为有涯的母亲所接受。于是夫妻二人离开了母亲，跑到别的地方去，希望等孩子出世后再回去，让母亲原谅他们的别离。夫妻二人其实是一直牵挂着母亲的。而母亲在有涯他们离开后其实也是一直牵挂着他们，于是派了蛊虫去跟踪他们。后来蛊虫将有涯给杀死了。 
如果说，冰鳞主要写的是友情、林未央主要侧重的是爱情，那么青木幻域侧重的就是亲情。其实三个故事虽然侧重点不同，但说的都是情感。友情、爱情、亲情其实都已经织入其中了（冰鳞故事中哑巴丈夫对妻子的爱，阻止捕快将妻子带走，是冰麟和小白友情之外的又一种情感）。很显然，这是一段主要描写母子亲情的故事。但是引起亲情发生冲突的却是异族的爱情。所以爱情和亲情是这个故事共同的重要部分。爱情与亲情如何选择？异族的情感能否被接受？这是这个故事的要回答的东西。很显然，现实给出的是悲剧的答案。于是，幻光草出场了。 
幻光草的寓意，其实就是心愿。幻光草让四位主角进入梦境，帮助有涯完成了心愿。那个墓是有涯的。有涯虽然死了，但是心愿一直没有改变。青木幻域中的那个美好景象（村民、长老和有涯夫妇快乐地生活在一起），其实正是有涯的心愿编织出来的。暗含着有涯期盼母亲和自己夫妻二人快乐生活的愿望。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幻域中的那位长老长得与有涯的母亲一样。 
当初进入青木幻域时，龙幽问雨柔如何看这个地方。雨柔回答了一句“此地气氛安静祥和，倒像是个世外桃源”。 
 
《桃花源记(微博)》的故事大家都懂，非现实所有。这是一个理想的世界，是人类心之所向的世界。也就是人类心愿寄托的世界。青木幻域是有涯的心愿，幻域中的长老，幻域中蛊虫被杀死，都是与现实真相相违背但又是有涯希望成真的。所以雨柔那句轻微带过的语言实则是语轻言重，直击问题本质。在此，创作者对桃花源的巧化是明显的。这是属于中国人的浓重的乌托邦情结。但是有别于《桃花源记》中刘子骥再寻桃花源而不可见。青木幻域的心愿却是可以实现的。出了青木幻域，主角们进入青木居，也就是有涯母亲的住处，将木雕鸟交给了有涯的母亲，告诉有涯母亲有涯的心愿。有涯的母亲本因有涯的离开而死，对儿子的牵念也使得她的灵魂迟迟不远离开青木居，希望儿子能回来。待到木雕鸟交给她后，她终于理解了儿子对母亲的感情，此后也就了却了心愿，终于安心离开了。那只木雕鸟的存在提醒了我们事件的真实性。因此，主角们在青木幻域和青木居所经历的事件是真是假其实在真实性的层面上已经不重要了，而在心愿的层面上则是最为真切的。若是以客观真实的逻辑来看待这些真假，未免显得狭隘，也绝对无法理解这个故事所要表达的理念。 
后来有人说有涯母亲死的那天，天空有很多鸟在叫，似在哭泣。这些鸟应该与羽裳有关。表达的是羽裳对有涯母亲的心意。因为祝大娘、有涯夫妇都有自己的心愿，所以他们也才能最终超越生与死、真与假的界限，而使心愿获得实现。 
至此，关于青木幻域中有涯一家的事算是分析完了。其实说简单些，青木幻域就是青木居的理想化。是有涯思归，渴望回去过上一家和乐生活的表现。青木幻域里有现实的部分，也有理想的部分，是现实与理想的糅合。但这其实还只是这个故事比较表层的一个方面。或者说是属于故事内部本体的东西。而这个故事所要延伸出的内涵则更为深刻，直接关涉到仙五的主题。仙五的四位主角几乎都背负着亲情的困惑。尤其是在姜云凡和唐雨柔身上，这种矛盾性更加明显。唐雨柔不惜动用血玉的力量救人，折损自身寿命，并且总是出门奔波。凌音对此极为心疼，她在丹枫谷曾经问雨柔“世间父母最心痛的，便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你打算给他留多少时间给，让她可以陪着自己的女儿？” 
 
对于凌音的质问，雨柔何尝未曾想过。雨柔的内心一直在挣扎。但是在责任与亲情之间，她又难以舍弃任何一方。而在发动逆天阵之前，云凡和雨柔那段意味深长的对话也谈到了雨柔与父亲的关系。云凡对雨柔说“以后不能再什么都不在乎，要珍惜这次得来的生命，要好好活下去”。

 
之前雨柔因为深感人生短暂，所以总是想争取在有限的时间内能为这个世界做尽可能多的事。她随姜云凡他们奔波，其实也是以这层认知为基础。但这却的确愧对了自己的父亲，而雨柔的父亲对自己的女儿也是百般包容的。这些都构成了雨柔内心挣扎的一个重要原因。所以姜云凡在那番临终遗言式的对话中才又说“对了！这次事情了结之后，去给你爹陪个不是。你这样自己一个人跑出来……唉，以后不可以再这么任性。” 
 
其实，这种责任与亲情的挣扎在姜云凡那里是同样的。父亲的魔教身份和父子亲情的冲突，导致了云凡抉择的困难。但是共同的，云凡和雨柔在内心始终不忘亲情。区别在于，雨柔将亲情放在了心里，云凡则付诸于行动。雨柔在青木幻域四人相处时的那首诗： 
时露下百草，流萤此飞翻。初如灰烬微，忽作秋星繁。念彼生育处，回光照其根。君莫轻流萤，流萤尚知恩。 
“……即便微小如萤虫，也知晓回报父母的恩情”。 
 
 
 
雨柔显然对父亲的感恩之心溢于言表。这种亲情其实在龙幽那里也同样深切。在青木居祝大娘的房间里，云凡找到龙幽，龙幽就深感自己作为皇族子弟不能很好享受亲情的遗憾。他对兄长的感情也令人动容。这也是雨柔他们理解了云凡救父的原因之一。 
而与有涯一家不同的是，对于主角来说，亲情的体认则面临着更为宏大的责任与道义的背负。而这种责任从本质上说是关于人界与魔界的关系认同。雨柔的女娲血玉同体者的身份（关于雨柔与血玉的关系，后面将会详细分析），龙幽夜叉族太子的身份，小蛮女娲后人的身份，云凡魔教少主的身份，都使得亲情的获得必须以打破人、魔两界的敌对关系为前提（这同时也告诉我们，四个主角的身份设计本就是别有深意的，绝非随意安排）。更明确地说，情感与族群平等，是仙五的两大主题，也是心愿的本质。有涯与羽裳的异族之恋也正影射了仙五主题的本质，族群对立若不消除，亲情、爱情、友情都将走向悲剧。而我们在玩游戏的过程中往往多是看到的情感的方面，却不见得会意识到情感表现内在的深意或者说更为宏大的命题。用心领会每个故事内在的含义，是我们理解仙五主题的关键。编剧的用心不可谓不深。到游戏结局，小蛮在蜀山（人界）施法，魔界的干旱问题获得解决。这不正点明了人、魔二界的共生共息吗？ 
所以，青木幻域的那个篝火夜晚的场景也就不只是四位主角的欢乐时光的单纯呈现。这里有建立在庄周梦蝶、蝶梦庄周为文化原型的意义上的人生感悟。并以此为逻辑前提，建构了一个似真似幻，却又在本质上超越了真、幻之别，从而显得更为本真的心愿世界。这里承载着所有人物对现实理想的期许。也只有看出了青木幻域的这种深刻的象征义，我们也才能明白仙五本身所要传达的主题。也才能更清楚地看明白四位主角的行动指向和行动意义。青木幻域的表意张力不能不说不强，它直接辐射到了整个游戏的主旨本身。因此我认为它是仙剑的绝妙一笔。在此我们看到了东方文化、东方式智慧的精髓。可惜这种精髓在今天已经慢慢流失了。因此，我们在青木幻域这个故事面前，可能有些人会缺失几分读解的能力。但我相信一切都会变好的~